黎征_

我靠,我终于找回账号了orz

【羡澄】双行·荒谬说(肆)


——推荐BGM:双笙 《镜花水月》





  拾捌.

  “师姐!”

     少女停住步子,她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紫衣轻袍的少年风风火火地朝她跑了过来,直到她面前才堪堪站定。江夙气喘吁吁道,“师姐,你去哪了?我这儿正到处都找你不着呢。那群混小子,没你镇着可要反了天去。”

  江桢拎着篮子,拨弄了一下里头的药草,“我去了趟药斋阁,采了新长的药草来。”

  “给宗主的?”江夙细细瞧两眼篮子,问道,“宗主最近用药愈发频繁了,师姐分明日日都给宗主仔细照看着,怎的还是没有好转?”

    “心病,难解。”江桢揺首轻声道。

  江夙从她手中接过篮子,秀气眉头蹙了蹙,“可宗主又是闲不下来的,莲花坞事事他都过目,是在劳累,若能找个时间好好歇着就好了。”

  “确实如此。”江桢颔首以示赞同,“槐沫,你先把药草送去厨房,吩咐人煎好了,莫要误了时辰,失了药效。我先去跟宗主汇报行程,待药好了记得让人端去。”

  “好。”江夙扬起一抹笑容,“那师姐,你也不要太劳累了,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拾玖.

  “宗主近日并无再多宗务需得处理,但后一月便是兰陵金氏组织的百家围猎。”江桢将理好的清单放在江澄桌前,“弟子已经拨了一些门生去帮忙了,您看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必了,人也不用带去很多,是该让金凌自己历练一番,我不可能永远在背后帮着他。”江澄只扫了一眼那纸上的内容,“这是作为一名宗主所必须经历的事情。”由青涩到熟练,得靠他自己。

  江桢点头,“我派了部分有经验的人去了,只负责看护金小宗主,若有危机情况,才会出手。”她话锋一转,又道,“百家围猎,姑苏蓝氏也会出席,魏前辈不出意外会随着含光君入场。”

      不知是因为蓝湛还是魏婴,江澄面上露出些许不悦神情。但江桢并未止住话头,仍道,“弟子建议您尽量避开与他的见面,此举于双方都好。”

  “……”江澄揉了揉额角,状若沉思。好一会儿他才打破沉默,开口道,“疏桐,你觉得我这么躲着他,当真有意义吗?

  他先前躲着我,宁愿装疯卖傻也不愿回江家,不愿面对我们之间的过去。我那时说他是懦夫,可现在的我,竟也做着自己口中懦弱的行为,好似同当初的他……并没有差别。”

     患上着病症的缘由,何尝又不是他的过去呢?

  “弟子不知,弟子是医者,只管看病救人。”江桢垂首敛睫,“宗主心病难解,遇上魏前辈便会发作,弟子所说之法宗主也不愿接受,为抑制此病,只能出此下策。

  既来之,则安之。莫相见,莫相思。这是现在唯一能施行的办法。”

  “疏桐,你想重建甄家吗?”江澄抬眼,瞧见江桢那半面面具,忽地问道,“我想你毕竟曾是古滇甄氏的少宗主,即便是我救下了你,这些年你也已经帮着江家做了许多事了。若我继续困着你,倒是不好了。”


  贰拾.

  “我知道甄氏如何选拔下一任继承人,你不用跟我说你是女儿身,甄氏血脉已然断送,你只需跟我说,你想不想走。”

  古滇甄氏是一个极其神秘特殊的宗族,极少问世,属地不大,只在西南边境一片山脉之间安住。若非江家前几任宗主曾好游行四方,不然根本不可能与这种几乎避世的世家有所交往。

  甄氏宗主不需要修为高强,不需要品行优良,他们唯一需要具备的条件就是拥有一只重瞳。甄氏信奉神明,在他们看来,多出的那一只瞳孔便是神灵对人类的恩赐。他们遵从那位重瞳者的一切吩咐,忠心不二。不是每一任家主都在本家中诞生,有时在旁支,有时甚至是毫无血脉关系的外人。

  “宗主……”江桢微微抬首望着江澄,她神情平淡,话语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弟子未负甄氏血脉,古滇甄氏,早于射日之征中彻底没落。这世上已经没有甄桢,有的只是云梦江氏的江桢,江疏桐。”

  那双常年浮现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此刻倒有了几分动容,江澄一直觉得江桢很难看懂,饶是他阅遍千万人心,也不懂自己带大的丫头心里面想的还是什么。

  江桢的确算是他带大的,他长了江桢足足七个年头,甄氏覆灭的时候这姑娘不过十岁,江澄便将她带回了江家。背叛、欺骗如一把把利刃一样划在她身上,小小的身躯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我恨……恨啊……”」

  江澄一时间回忆起那个躺在尸堆中那个几乎融进了一片血色的女孩,脸上被烙上的伤疤溃烂着流着脓血,打满补丁粗布衣裳堪堪蔽体,一双眼睛满是恨意,未干的泪痕在脸上纵横。

  变了太多了,江澄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江桢脸上出现鲜活的表情是什么时候了,两年前?还是十年前?

  射日之征留下的苦难不止冰冷的内心,还有脸上难以消却的烈日阳纹。温家的人干得事果然是如出一辙的,当初王灵娇想往罗青羊脸上戳下烙印被魏婴制止了,可江桢却没有这般的好运气,右半脸算是彻底毁了,疤痕直到了唇角上方一些。

  江澄曾想帮着江桢把这疤痕给消去,但记忆再高超的医师都说这疤痕只能靠灵药弄得淡一些,消去是不可能了。

  「谢谢。」

  「去不掉便算了,容貌有损不会到我影响什么。」

  「“云梦江氏大弟子江疏桐,见过宗主。”」

  「“桢愿以微薄之身,为云梦江氏,为宗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报再造之恩。”」

  自那天起,云梦江氏的首席大弟子便是一个带着半脸面具的古怪丫头,不苟言笑,手段狠厉不亚于三毒圣手。

  “弟子只愿一辈子……留在莲花坞,为宗主排忧解难,了却夙愿。”江桢贴在腰侧的手攥紧成拳,她轻声道,“宗主平生夙愿不过有三:一愿,愿金小宗主一生平顺安稳,身体安康;

  二愿,愿云梦江氏百年昌盛,步步直升;

  三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江澄沉默不语。

  “前两愿实现起来并不是难事,但最后一个……”

  江澄闻言,当即沉了脸色,道,“弃了便是,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就像伏魔洞里魏婴说的那样——“弃了吧”。

  江桢扯了扯嘴角,又道,“说到魏前辈,方才他曾来过。”

  “来干什么?”江澄问,他脸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说是来看您,讲是讲上次清谈盛会见您身体不适,今日来看望一番。”江桢答,她顿了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又道,“宗主可有觉得魏前辈与先前不同?”

  “有是有……”江澄指节曲起轻敲着桌面,清脆的声响在房间内回荡,“刚献舍的时候他恨不得躲我十万八千里,但最近来莲花坞、来找我都比以前勤快太多了,这……”

  这样太奇怪了,这样的行为令他想起十多年前的魏婴,笑得恣意,活得潇洒,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江澄的目光。

  “行径截然不同,着实令人生疑。”

  “弟子觉得,魏前辈兴许是想挽回?”江桢猜测道,“不然他大可好生待在云深不知处不出来,何必来莲花坞吃闭门羹还看人脸色?”江桢想到了魏婴被守门的弟子围着不让进门和偷偷翻墙过后暗自窃喜的模样。

  “先前他还来过?”

  “是,之前江铭和江夙轮到守门,刚巧那天魏前辈来了,他俩拦着人不让进,所以今日魏前辈来的时候是翻墙。”

  江澄冷哼一声,“翻墙,很有他魏无羡的风范啊。”他暗自嘟囔几句,“下回在墙上再撒一把碎玻璃片,我看你怎么进来。”

  江桢:“……”

  或许该去跟老是半夜破宵禁翻墙出去开小灶的师弟师妹们说一声。


  贰拾壹.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宗主,弟子来送药。”

  听声音是江夙。

  “进来。”

  江夙端着端盘进房,白瓷小碗中是深褐色的浓浓药汤,还飘着白汽,中药味在书房中蔓延开。

  江夙皱着眉头把药放在江澄面前,“宗主,这药可真是熏人,闻着都苦。”

  “良药苦口。”江桢轻咳几声,面无表情道,“我们先出去,让宗主服药。”

  江澄点点头,“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江桢和江夙依言退下,江桢把门关好后偏头对江夙说道,“槐沫,你选几个有经验的弟子,让他们好好准备,后一月跟着宗主去百家围猎。”

     “好。”

  “务必要好好修炼,切不可让他人看了笑话。”江桢交代道,“规矩也得仔细说说,不然到了那种正式场面还跟在莲花坞里一样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全听师姐的。”江夙笑道,“师姐放心,围猎的事全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呢。”

  江桢神色闪过一丝的僵硬,“嗯,好……那你好好安排吧。”她攥紧了手心里的东西,不敢让它掉出。


  贰拾贰.

  这次围猎的排场并不算大,兰陵金氏因金光瑶一事而遭重创,再者这届也并非金凌想要举办的,不过是这每四年的围猎刚巧今年轮到金家。可怜金凌目前还勉强算是个实习宗主,自己家的事都还没理清就要赶鸭子上架似的来管理这大场面。

  他小时候总抱怨每到了江氏或者金氏举行围猎的时候他这两位长辈都没空来陪他,现在自己当上了宗主后才晓得这事麻烦得很,连请帖的样式、侍女小厮穿的服饰以及宴席上该摆的菜肴、用的什么材质的餐具,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都得让宗主来过目决策。他看那些文书都看得眼睛发酸,头疼欲裂。

  金凌感觉就这几天自己都掉了不少头发,一顺就是一把,小脸瞬间皱得像包子似的。

  可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干这件事,以免兰陵金氏遭人看扁了,这是他爹留给他的东西,金凌必须好好护着。他转念又想江澄当初也是跟他一样大的年纪继任了家主,况且那时情况更加危机,温狗的步步紧逼和至亲辞世的痛苦,反而铸就了他外壳的坚硬,金凌打心眼里敬佩自己的舅舅。

  围猎的场地经过重重挑选落在一片荒山之间,四周山林茂密,枝叶繁多,鸟雀的叫声不绝于耳。这周边已没有了什么人家,传言是山间有食人脑髓的半身蛇妖出没,百年来死了百余人,被丢弃在水中顺流而下的尸体脑上缺了一个大洞,就好似被砸碎的容器,里面空空如也,唯余满脸血色与惊恐赤裸裸地摆于世人面前。

  金凌选这处也是为了除邪祟,因为这蛇妖,附近方圆百里都无人烟,空费这一片大好山水,若能把蛇妖除去,还能安顿更多的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他带人特意去附近探查过,这里有着不少良田,虽然目前因无人耕种而长满了杂草,但只要去除掉那些杂草,便会有大量的耕地空出可种植粮食。这儿水流大多清澈见底,湖泊中鱼虾满池,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金凌坐在席上,他心里是百无聊赖,面上却得断出一副温和而又不失庄重的笑容。天晓得他为了练这个对着镜子傻笑了多久,肌肉酸胀不说,嘴差点都合不起来!

     没办法,他实力不足,坐不稳位置,自然没到能肆无忌惮对着旁人摆脸子的程度,只得做出笑脸显得自己大方得体些。

  “云梦江氏进场!”

  金凌一听,激动得差点要站起来——往前这种时候他都是直接飞奔到江澄身边的。但脑子里理智那根弦正拼命扯住金凌,把他拉回了座位。

  他看着江澄身侧跟着江桢和江夙,身后还有十来个云梦江氏的弟子进场,缓缓起身,正要对着江澄笑道,“舅…”

  “咳咳…”江桢轻咳两声,她与金凌对视,悄悄做了一个口型提示。

  金凌会意,暗暗埋怨自己一句疏忽,立马改口道,“江宗主,晨安。”

  江澄瞥了他一眼,没瞧出明面上的差错,这才微微颔首,“金宗主,晨安。”他转身入席,坐下后稍稍放心舒了一口气。江澄看着金凌还算大气地去接待一个个到来的宗门,还好,至少现在还没出什么差错,心里那块重石终于落下。

  江桢坐在江澄一旁,细声道,“宗主放心,金小宗主自有分寸,您应当相信他。”

  “希望如此吧。”江澄提起茶壶倒上一杯茶水,“方才的差错不可再出了。”他果然是没有遗漏金凌那改口的停顿的,但江澄不好说出,一来目前他与金凌是两家宗主,同辈的关系自然不好去纠错,二来,一步错,步步错,贸然点出金凌问题,只怕少年到时会愈发紧张,错漏频出。

  “弟子会尽量提醒金小宗主,您只需放宽心便是,莫要劳累。”江桢淡淡道,说完便替江澄观察着金凌的一举一动。

  “是啊宗主,您休息休息,喝喝茶,别操劳这个,还有我和师姐呢。”江夙乐得来跟江桢一块儿劝说江澄,二人一唱一和的,弄得江澄耳边跟登台唱戏似的。

  “嗯……”江澄的回应被一声长喝打断。

  “姑苏蓝氏入场!”

  江澄端起茶杯轻吹着上飘的水汽,他掀起眼皮看了看姑苏蓝氏的队伍,果不其然那雪白的一片当中有一抹玄黑混着暗红,桃花笑面,眉眼飞扬。

  魏无羡笑得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分明是两副不同的皮相了。莫玄羽的身体没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但看向旁人时仍然含情脉脉,那唇角的弧度几乎从未平缓,对谁都笑意吟吟,唯独对上他江澄……

     眼底是闪躲惊慌,口里说出的也不是叫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而是字字扎在他心间的钢刀利刃。他的心还没来得及为故人归来而欢心,就被对方莫大的变化给划得鲜血淋漓。

  江澄觉得那色彩异常的刺眼,那抹红曾经是落在云梦的千朵莲花中的,曾经是与九瓣莲的绛紫纠缠不清的,怎的如今……它分离出去,混在了冰凉的雪色中去了。江澄合眼,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有着些许的颤抖。

  为什么你轻轻松松说放就放?

  为什么我千背万负劳累此生?

  凭什么啊……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酸涩几乎化作实体淤积在眼眶中,江澄深吸两口气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他不是爱哭的人,只是病症和魏婴促使着他的情感泛起波浪,涌出眼眶。

  要叫人看笑话的,江家的宗主,不为这点小事情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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