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征＿

【曦澄】长乐（八）

“我不知道风

是往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

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老伯，拿两块米糕。”江澄快步走到一个摊前，往蒸笼里看了看，指着中间两块方方正正的米糕，“要一个紫米和一个白糖的。”

坐在板凳上的老者起身，从一旁抽出一张油纸去包那两块糕，或许是年纪大了，老人家动作很慢，所以比起他周围的点心摊子，这里总是客源稀少。

“老伯年纪大了，怎么还出来摆摊呢？您家里人呢？”江澄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老人动作一顿，包起的米糕又掉回了蒸笼，他只得又用颤抖着的手再去包，他眼里流出两颗浑浊的泪，挂着鼻头将落未落，“一言难尽……”

“公子，五文钱。”他声音厚重，透出一股悲伤，眼里布满血丝，当真是历尽沧桑，疲惫不堪。

江澄把钱放在老人摊上，拿着米糕道了句“抱歉”后离开了摊子。

那位老人家怕是家里有谁被邪祟吃了，所以才会如此悲伤，失去亲人的痛苦不言而喻，江澄自己也很清楚那是个什么滋味，被提及伤心事自然不会好受到哪去。方才…真是太冒失了。

“给你的。”江澄把那块白糖糕塞给蓝曦臣，自己则咬了一口紫米糕，“云梦嗜辣，但听说你们姑苏那边好甜食，你且尝尝这个，若是吃不惯再买别的。”

蓝曦臣握着手里的米糕，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多谢江公子好意，我并不是极爱甜食的，辛辣点倒也无妨，劳江公子费心了。”

江澄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怕不是想的太多了吧，自己也不是真的全是为他着想，不过想要问个话罢了，顺道照顾他一点而已。

江澄轻咳一声，“咳，没什么好客气的，我好歹在这混了那么几天，照顾你一点是应该的。方才我向卖米糕的老伯问了话，但没问出来，这么一个个的打探也不是什么办法，所以我们还是直接去千家探探情况吧。”

“好。”

千家家主此刻正在书房里忙的焦头烂额，一听门生来报说姑苏蓝氏宗主蓝曦臣此刻正在前厅等候，连忙收拾了自己桌案上有关邪祟的文书，一把揣在怀里就往前厅赶去。

“蓝宗主，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千家家主尴尬地笑笑，他继而又看见了坐在蓝曦臣旁边的江澄，“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蓝曦臣正欲开口解释，江澄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江宗主派来调查邪祟一事的，叫江水清。”

蓝曦臣复而笑笑，“就是如此。”

千家家主挠了挠头发，为难道，“江宗主只派了你一个人来吗？可这邪祟确实有些棘手啊……”只是一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地坤。这些年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老百姓，地坤都是极少的，百年出个一两个那就算是极好的了，而天乾虽算不上多，十几个还是有的。倒不知江家何时收了个地坤做门生，竟还敢单独放出来，也不怕被天乾强占了去。

“我家宗主尽力事务缠身，一时无法腾出空过来，便派了我一人来，但还请千宗主放心，宗主派我来自有他的道理，我也自然不会叫宗主失望的。”江澄听他语气中隐约有抱怨和瞧不起人的感觉，面上不由冷了神色。

“江公子说的对，江宗主定然不是个轻率之人，千宗主大可放心，不必怀疑江公子的能力。”蓝曦臣也对江澄的话表示赞同，千家家主再有怨言也不好表露，只得连声道“好”。

千家家主把那些收集来的资料传给二人，江澄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小如米粒般大小的字就头疼欲裂，边看边揉着额角。

“江公子可是身体不适？不如先休息一会吧，我来看也是一样的。”蓝曦臣关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江澄停了手上动作偏头看了看他，动了动唇，没说什么，只是接着把视线移回了手里的资料。

蓝曦臣见对方没回他，心想或许人家不喜欢工作是被打扰，自己突然说话过于唐突了，便也默了声。

沉默了片刻，江澄拿着张薄薄的黄纸，指着上面朱砂批注的人名，“莫匀，陈沁，阿愁。这三个人，是抽中红头签后安全下山的。其中莫匀是个教书先生，陈沁是街口面食点心铺老板的大女儿，阿愁貌似还是个孤儿，没人收养他，成天靠点小偷小摸过日子。

“这位莫匀好像还曾到千家教过府上公子的诗文，不过因为轻薄府上小姐被辞退了。”蓝曦臣道，“陈沁姑娘家中还有个妹妹，叫子滇，但天生痴傻，虽已是十五六，但心智同三岁孩童无异，不过姐妹俩关系很好。阿愁的话……我这纸上并无详细记载。”

“从近的来，先去找这千家的人问问莫匀。”江澄道。

“莫先生的话……他人挺好的，长得也很俊秀，好说话，不像其他的读书人，透露出一股子酸腐气，瞧不起我们这些服侍主子的人。他因为调戏小姐被赶出府的时候，我们可吃惊了，莫先生那么个律己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的事？”那丫鬟说着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况且我们小姐啊，虽然长得漂亮，但那脾气，真是太刁蛮任性了，宗主也格外宠她，这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依我看那，是小姐自己瞧上了莫先生，可人莫先生宁愿跟身子不好的二公子讲书，也不愿理睬她，然后恼羞成怒，把人赶走了。”

“哦，是这么样的吗？”

“不过小姐上回运气差，抽中了红头签，被送上了山，再也没回来过。”小丫鬟叹息一声，“夫人难受的直哭了三天，又打人又摔东西的，真是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姑娘可否带我去见见那位二公子，我对莫先生的事还得了解的多一些。”江澄道，他隐隐约约记得，千家的那位二公子好像是叫千沅，千家家主曾带到过莲花坞来，那时见到便是脸色苍白的多病模样。

“二公子也走了……就在那邪祟作乱两月前就去了。”小丫鬟眼里冒出泪花，“二公子也是顶好的人，从不苛责我们…但他身子实在不好，宗主又不喜欢他，时常拖着他的药，这才年纪轻轻就去了。”她抬袖摸了把泪，又接着说，“不过公子若要去找莫先生的话，得去云元山，他在那搭了个草庐，平日里很少见客，公子还得在那处多候上些时日。”

江澄点头，谢道，“谢谢姑娘告知。”

小丫鬟微微颔首，施了个礼后快步离开了。